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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是阿籽奶奶画画的第6年,80岁的她保持每天画一张画。


当孩子们都长大了,老伴也离开了。“从前是家庭需要我,后来是老伴需要我,但我从来没想过我需要什么。”阿籽奶奶这样写到,那时的她来到了上海,和女儿一起生活,第一次接触了画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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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籽奶奶
阿籽奶奶的名字取于外孙女阿籽,而说起自己的本名她说:“戈壁的风和海边的风都很大,我好似一只随风起舞的凤,是风把我带到了这里,是风把我和我的名字合到了一起。现在我叫——阿籽奶奶——尹玉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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滑动查看阿籽奶奶2023年至2018年的画

今天的文章,来自尹玉凤的自述。




人生分布三个地方

湖南、新疆、上海

1944年,我生于湖南省邵阳市洞口县,8岁随爸爸去了新疆。

我们那个年代没有身份证,我的出生年份是妈妈去世前告诉我的。19岁时,我和老伴结婚,直到2016年,老伴因病离开,我们一起生活了53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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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玉凤和丈夫张荣的结婚照,摄于1963年10月。

年轻时我和老伴经常斗嘴。我的脾气不好,老伴比我大,他总会让着我。未来哪天我在天堂见到他,我和他说自己会画画了,他一定很惊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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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婚五十周年金婚纪念日,摄于2013年。

印象深刻的是当年和老伴走人行道时,他总是让我走右边,他说应该给别人留个方便。而我习惯哪边人少走哪边,他就是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。

1957年,老伴支援边疆去了新疆,做着开车的工作,长时间在外跑。我就把家打理好,照顾4个孩子。我在初中没有毕业16岁时就去做了焊工,21岁生了第二个孩子后就不做了,因为挣的钱还不够保姆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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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家福,尹玉凤和丈夫张荣以及四个孩子,摄于1978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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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家在塔城屋前院中合影,摄于1988年。

我和老伴结婚安家的时候,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。我们一路养育孩子们长大上大学,我开始学着做买卖、摆地摊、开店维持家庭生活。当年我在中国和俄罗斯交界的地方卖东西,刚开始是做服装,但服装更新太快了我就改卖鞋。我不会英语,就用手比划数字,就算这样也能把买卖做成。


画画就是把样品搬到纸上

这比过日子容易多了

如今孩子们长大了,老伴也走了,我现在谁也不用管了。

我总感觉老伴还活着的时候,自己做了好多不应该的事。他说我一句,我都要说他三句。在老伴眼里我好像是不讲理,甚至会骂人的。在我自己看来,我不过是在家里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的妇女,从来没有想过能画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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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梅 45x65cm 纸本设色 2021

刚来上海时我不太喜欢这里的生活。我年轻时喜欢跳交际舞,老了跳广场舞。但老伴不在了之后,我对广场舞也提不起兴趣了。

两个学美术的女儿在上海打拼不容易,我却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,这让我很不是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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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时会想,我是个做母亲的人,也是个做奶奶的人,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老人,我也曾以为自己已经很老了。我曾经让女儿给我买根拐杖,因为我觉得骨头已经撑不起身体。我的一辈子都已经习惯成为别人眼中的什么人,也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忘了这件事。

画画的时候,没有别人,也没有自己,没有身份,也没有年纪,都没有,只有画什么,和怎么画。”---阿籽奶奶

老伴走后,我经历了两次病危,搭了两个心脏支架。从那以后,我决定忘掉过去的烦恼,也是同一时间开始了画画。当时作为70多岁的人,只要不给儿女们添麻烦就是我内心最大的愿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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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瓶插枝 37x75cm 纸本设色 2020

我没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,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没干出什么成绩来,80岁了还想干啥。

女儿的同行夸我画得好,我说她爸爸要在的话,他的审美比我更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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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玉兰2 68x68cm 纸本设色 20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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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中的虎皮兰 68x68cm 纸本设色 2019

我是个挺随意的人,作息时间都不固定。

有时我会四五点起床,天还没亮吃了早餐,我又会睡去,起床之后,我就会画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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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2月19日,阿籽奶奶画的草莓。

我会保持每天画一张画,这是我给自己的规定,我也没有别的事情,就是画画、吃饭、玩。甚至我还会提前把画提前按日期画出来,比如今天(2月20日)我已经把22日的画画好了。


从垃圾堆里捡颜料

怎么开心怎么画

我能来上海生活,也是因着孩子们的奋斗,她们在这里安了家。

人生过了80年,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,我会选择忘记很多事情,因为那些都过去了。活到现在,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是困难的,都是高兴。要跟过去比起来,现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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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仙百合 之二 65x33cm 纸本设色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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绣球 50x50cm 纸本设色 2021

年轻时我脾气不好,老了之后接触了画画,我的心才静了下来。我看到自己的画就挺满足的,我画画时把一切烦恼都忘掉了,不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,我的心思只在画纸上。
我画得都很简单,我都这么大岁数了,没有必要像专业画家一样画。我喜欢绿色,也喜欢吃水果,于是我就画这些自己喜欢的,自己高兴就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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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无花果 50x50cm 纸本设色 2020

我画画时不管步骤和方法,用的颜料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。干掉的颜料被扔掉,我觉得很可惜,就捡回来泡水接着用。女儿给我准备了新颜料,我也舍不得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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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籽奶奶的颜料和画笔。

我的画笔也是乱用,沾过绿色的笔不洗就去沾黑色,笔头不好用了我也不换,画画对于我来说就是休闲,怎么开心怎么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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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家都说我的画颜色比较高级,可能是我舍不得扔用剩的颜色,把它们调和在一起的原因吧。
我们那个年代过来的,对什么东西都比较珍惜,怕浪费一粒米一根菜,哪怕一点点颜色。画如其人,大概我的画也在珍惜这些颜料,物尽其用吧。”---阿籽奶奶

我过去做焊工时伤到了眼睛,有时候画叶子看不清,我就拿到眼皮底下看,只要想画,没有画不出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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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神不好的阿籽奶奶,用硬纸裁成小长方形画花瓶的纹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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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视力不太好,有时候不得已也要停下来凑近看看。眼睛还没看到的时候,鼻子已经先闻到花朵的香味了。”---阿籽奶奶

虽然我80岁了,但画画时像小朋友一样,想画的时候画得很快,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画。于是,我一直认为自己是“80后”。

如果要给自己的画打分,我一律都打及格分60分,没有多么专业的技巧,但都是用心画出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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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现在想来,人的一生能平平安安,就是最大的福报了。生活中的鸡毛蒜皮,都无足轻重了。人生中除了生死,哪一件不是闲事呢。“---阿籽奶奶
我一直觉得生活充满希望,我带大了4个孩子,现在孩子们长大了,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烦恼,只剩热爱生活了。

有时候到社区给老年人讲课,我总说年轻时的自己没啥能耐还脾气大,还看这不顺眼那不顺眼。现在我意识到失去的是永远失去了,既然补不回来,就把过去的烦恼都忘掉。

我们年轻时很不容易,现在要补上,自己把自己照顾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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