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员黛安·基顿(Diane Keaton)去世的消息传出后,在曾经的恋人、朋友们的悼念词里,人们又一次认识了她「不止于演员」的另一面。
伍迪·艾伦用了“你与地球上我曾经历过的任何人,都不一样”这样的至高评价,去悼念黛安。
“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拍电影的观众只有一个:黛安·基顿。我从不看任何影评,只在乎基顿的评价。如果她喜欢,我就认为这部电影在艺术上是成功的。如果她不太喜欢,我就试着参考她的批评意见,重新剪辑,做出让她满意的作品。
我们同居时,我开始通过她的眼睛看世界。她在喜剧和戏剧方面天赋异禀,但她也能充满感情地唱歌跳舞。她还写书、摄影、制作拼贴画、装饰房屋,还执导电影。总之,和她在一起总是能带来无数欢笑。
尽管她性格腼腆、谦逊,但她对自己的审美判断却非常自信。无论是批评我的电影还是莎士比亚的戏剧,她都秉持着同样的标准。如果她觉得莎士比亚错了——无论有多少人赞美他,她都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,毫不犹豫地批评这位诗人。”

阿尔·帕西诺坦言,听闻消息后,他花了好几天才接受这位特别的挚友、恋人离世的现实。
“黛安是我的伴侣,我的朋友,给我带来快乐的人……她不止一次地影响了我的人生方向。虽然距离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十多年了,但那些记忆依然鲜活,而随着她的离世,这些记忆又以一种既痛苦又感人的方式卷土重来。
她的生活无拘无束,她触及的一切都蕴含着她独特的能量。她为他人打开大门,激励一代又一代人,并展现出一种千载难逢的天赋,这种天赋在她的工作和生活中散发着光芒。
我会永远记住她,她能飞——在我心里,她永远都会飞。”

黛安的好友,导演兼编剧南希·迈耶斯曾与她合作过四部电影,她感叹自己失去了一位40多年的挚友。
“我们都在寻找那个真正理解我们的人,我一直觉得黛安真的很理解我,所以为她写作也让我感觉更好,在她身边我感到无比安心。我知道她内心深处的脆弱,也知道她可以多么风趣幽默,不仅在台词上(她一字不差地照着剧本念,但总能让人觉得是即兴发挥的),在餐桌旁,或者仅仅是走进房间,她都能让人感到风趣。
我还记得,她有时会在拍摄前傻乎乎地转圈,故意让自己失去平衡,或者做任何她需要做的事情。她无所畏惧,与众不同,天生就是电影明星,她的笑声能让你开心一整天。”

曾与黛安合作《前妻俱乐部》的演员戈尔迪·霍恩写道:
“ 你从不喜欢赞美,如此谦逊,但现在你再也无法让我‘闭嘴’了,亲爱的。过去没有,将来也不会.....”

黛安与沃伦·比蒂于1981年拍摄《赤色分子》时开始约会。他既是她的搭档,也是导演,两人的恋情在拍摄结束后持续了五年。
目前,沃伦·比蒂暂时未在公开媒体上发表悼词。但在2016年接受《People》采访时,他提及两人在分手后依旧保持着密切联系,“她集正直、幽默、智慧、公正于一身,而且,我是不是说过她还很美?她还有着绝佳的幽默感。”

1978年,黛安·基顿与沃伦·比蒂
黛安·基顿出生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,她曾在Santa Ana大学学习戏剧,19岁时去纽约学习表演。在百老汇戏剧界崭露头角后,她参加了伍迪·艾伦制作的戏剧《呆头鹅》的选角,由于身高比主演伍迪·艾伦要高而差点落选,但最终她还是赢得了这个角色。
伍迪·艾伦拍摄的50部电影中,黛安·基顿主演了其中的8部。1977年的《安妮·霍尔》是她演员生涯中最著名的角色之一,也让她获得了第50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。之后她还曾凭借剧情片《马文的房间》和《烽火赤焰万里情》获得过奥斯卡提名。

《安妮·霍尔》中的伍迪·艾伦和黛安·基顿
在创作《安妮·霍尔》的剧本时,伍迪·艾伦和黛安已经在交往,剧情的一部分借鉴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故事。据黛安回忆,伍迪·艾伦当时并不确定这部电影是否成功,“这只是一部情景喜剧。”但她知道,这是一个很棒的剧本。
80年代末,黛安·基顿在和过往的导演们有过长期合作后,也开始尝试转型导演与剧本创作。

纪录片《天堂》海报
1987年,她编剧并执导了纪录片《天堂》,这部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影片融合了对不同年龄、职业的人们的访谈和档案片段,探讨了人们对“死后世界”的普遍看法。
2021年在金球奖颁奖典礼的采访中,她再次提及这部影片。并表示自己从小就对死亡充满恐惧,成年后出于对“天堂”的探索,而对基督教产生兴趣。她理解人们对于这一意象的渴望——是为了未来更美好、更充实,也为了爱。
黛安的母亲多萝西·迪安·基顿·霍尔是一位热衷于拼贴画和摄影的艺术家,她从小就深受母亲创作启发,从少女时的剪贴画到后来收集的各种摄影书籍。
1980年,黛安出版了自己的摄影集《预约》(Reservations),其中收录了45张她拍摄于70年代的照片。

《预约》的封面
那段时间,她带着一台相机走遍了美国的东西海岸,为《滚石》杂志拍摄了一些美国酒店的内景。这些拍摄内容出于她对室内设计的爱好。

在这之后,黛安还出版了其他几本艺术书籍,其中许多是与她的创意伙伴、作家兼策展人马文·海弗曼共同创作的。1983年,黛安出版了《静物:好莱坞场景照片》(Still Life: Hollywood Tableaux Photographs),其中收录了大量她在好莱坞工作期间拍下的剧照。
1999年,她和马文共同出版了《本地新闻》(Local News),这是一本汇集了当时停刊的《洛杉矶先驱快报》档案中92张照片的合集。

《本地新闻》封面

《本地新闻》收录的照片
在这本书的前言中,黛安写道:“这些肖像是被忽视的宝藏,这本书向他们致敬:美丽的、充满希望的、平凡的、被谋杀的、丑陋的、饱受折磨的、自鸣得意的、有罪的、失而复得的……每一张脸都充满着引人入胜的神秘感,像一面镜子映照着我们,反映出我们活着、死去、被遗忘的绝对事实。”
2022年的《拯救:我的影像世界》(Saved: My Picture World),被黛安视为自己的“视觉自传”。她多年来热爱的拼贴画也被收录进了画册中。

《拯救:我的影像世界》封面
其中一些照片是1981年她在伦敦特拉法加广场拍摄的“行人与鸽子”,回忆起拍摄这些照片的过程,她说道:“我不太确定自己为何开始拍那些鸽子,或许是因为它们总是狂躁地扑向广场上的游客,而游客们似乎也很享受与这些‘带羽毛的朋友’进行近距离接触。”



黛安在伦敦特拉法加广场拍摄的“行人与鸽子”
黛安还曾经将镜头转向好莱坞大道,拍摄出现在那里的普通人。“我没有选择拍摄那些电影明星,而是去寻找那些所谓的‘被抛弃的人’。我对他们的看法,就像我对自己的看法一样……他们只是又一个迷失的灵魂,在寻求某种救赎。”
在街上拍摄这些照片时,黛安从未被认出,甚至有时会遇到一些不友好。“有次我拍摄了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先生,他看到我的闪光灯,气得追着我跑,还朝我头上扔了一袋炸薯条。”


黛安镜头里,广场上的普通人
2021年,黛安和摄影师尼克·里德编辑了一本由验尸官罗伯特·H·博尔茨拍摄的车祸照片集《夜深人静》,几年前,她买下了这位验尸官拍摄的车祸现场档案。
这本书的前言中,黛安写道:“博尔茨拍摄的这些照片,有一种1930年代黑白罪案片的质感,照片里的每辆车都笼罩在一种噩梦般的明暗对比之中。这些照片总让我联想到那些以光影来象征善与恶的影片主题。”


《夜深人静》中的车祸照片

2023年,在接受《好莱坞报道》采访时,黛安表示自己有60多本剪贴簿,里面收集了各种各样的照片,并且谈到床头柜上的书是法国艺术家索菲·卡尔(Sophie Calle)的《盲人》。


黛安的拼贴
《安妮·霍尔》中,安妮曾向艾维描述自己的审美标准:“对我来说,一切都源于本能。我只是试着去感受、体会它;而不是去想太多。”
演员生涯之外,黛安被提及最多的是她的个人时装风格,但鲜有人知道,她也非常热爱建筑与室内设计。
黛安不喜欢坐飞机——那会让她感到紧张,但她非常热衷于公路旅行,曾经多次开着车穿梭在美国各地,尤其是她出生的洛杉矶。

《加州浪漫史》封面
2008年,她与同样出生在加州的美国散文家DJ Waldie合著了名为《加州浪漫史》(California Romantica)的画册书,创作这本书的初心,源于她从小对南加州地区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喜爱——这些具有南欧风格的建筑诞生于早前的殖民时期,与加州的历史密不可分。
黛安探访、拍摄了南加州的20个家庭,不仅分析了建筑外形的起源,也深入探讨了装饰细节与工艺。

《房屋》封面
2012年,她又出了新书《房屋》(House),把目光放在美国乡下的那些老旧住宅上。她邀请了安娜贝尔·塞尔多夫、罗伊·麦克马金等建筑师,让这些老房子经由重新设计、规划后,又能获得新生。
当黛安·基顿决定从零开始装饰自己的家时,她听从了好友南希·迈耶斯的建议,在Pinterest上寻找灵感。2017年出版的《Pinterest建造的房子》中,黛安化身“家居博主”,用自己的经验,教读者们如何参考网络上那些精美的家居图片来规划整个家的装潢。

《Pinterest建造的房子》封面
“如果你想探索,如果你热爱并渴望观察,那这本书就是一个家的典范。它源于他人对‘完美的家’的执着,展现了我的选择,也展现了你的选择。谁知道呢,说不定你会在这里找到你的一枚图钉!”前言中,黛安这样写道。
回顾过往,黛安贡献了不少自己的“至理名言”:
“善待动物很重要”
“随着年龄的增长,你会越来越关注周围的生物。鸟儿经常飞进家里,我会确保窗户开着,这样就能自然地让它们出去,还有虫子——我不想杀死虫子。我已经吃素20年了,我知道自己一身毛病,但至少这件事我能坚持做到。”

黛安Instagram上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,是今年4月的国家宠物日,与心爱的金毛犬Reggie的合影。
“今天我还在想,我是我们这代女演员里唯一一个一辈子没结婚的。
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结婚,我是个怪人。记得高中的时候,有个家伙走到我面前,对我说:‘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。’我当时想:‘我不想当妻子。不想。’”
在提及过往的伴侣时,黛安说:“我觉得结婚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好主意,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结婚,而且我相信(曾经约会过的)他们也会为此感到高兴。”
“我年轻的时候,渴望被那些非凡的人爱着。我想我不应该被才华所诱惑——当你们俩做着同样的工作时,感觉就没那么好了。我应该找个好人,那种顾家的男人”
当被问及晚年的约会情况时,黛安总是坚称自己单身时更快乐。

1975 年,喜剧电影《爱与死》中,伍迪·艾伦和黛安·基顿分别饰演鲍里斯和索尼娅
“我很喜欢我的女性朋友们的幽默感,也喜欢她们身上那种母性的特质。
心理咨询最让我舒心的一点,就是他们不能说‘我不想再听你唠叨了’!说真的,除了他们,还有谁会愿意坐在那儿听你倾诉呢?”
黛安在50多岁时领养了一对儿女,两个孩子大部分时间都远离公众视线,只有在她工作中的重要时刻才会偶尔露面。
“作为一个50岁的女人,再去养孩子并不容易。我必须学习很多东西,这对我有好处——我希望这对孩子们也有好处。被一个当演员的老母亲收养,肯定不容易。大家都在看着我,而不是他们。但我爱孩子们,他们是我的生命。”

黛安·基顿与杜克和德克斯特